宴请年少时的自己
编辑:南陵剑首 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5:45:35
宴请年少时的自己
男女主角分别是【苏宁,张辉】的男生生活小说《宴请年少时的自己》,由新锐作家“南陵剑首”所著,故事情节跌宕起伏,充满了悬念和惊喜。本站阅读体验极佳,欢迎大家阅读!本书共计10798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11-06 05:45:35.954139。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【pltop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宴请年少时的自己
作者:南陵剑首 总字数:10798
类型:男生生活
宴请年少时的自己_精选章节
那年吉祥村拆迁前,我敲开了老姨的门。
她收下200块时,眼神恍惚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。
兄弟张辉笑我抠门,我却在老姨的旧相册里发现了30年前的父亲。
拆迁队轰鸣而至时,老姨死死抓住我的手:“你爸当年也这么说...宴请年少的自己?”
当我翻开父亲遗留的日记,才明白这200块钱是一场跨越三十年的轮回。
而此刻,张辉正拿着拆迁协议,站在老姨门外。
---
六月的天,已经闷热得像一口巨大的蒸笼。吉祥村蜷缩在城市不断扩张的边缘,像一块即将被撕去的陈旧补丁,裸露的砖墙、歪斜的电线杆、还有那些写着巨大“拆”字的横幅,都在无声地呐喊着最后的倒计时。
空气里浮动着拆迁前特有的、混合着灰尘、腐朽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饭菜馊掉的复杂气味。
苏宁踩着满地碎砖和狼藉,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滩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。他身上的T恤衫,洗得领口都有些松垮了,湿漉漉地贴在背上。这地方他以前从没来过,七拐八绕,像个迷宫。按照手机上模糊的定位,又问了两个坐在打包好的编织袋上摇着蒲扇、眼神警惕打量他的老人,才总算摸到了那扇门前。
门是那种老旧的暗红色木门,油漆斑驳脱落得厉害,露出底下灰黑的木头底色。门楣上还残留着一点过年时贴的、早已褪成白色的对联残骸。门牌号码锈迹斑斑,但依稀能辨认出就是他要找的地址。
他站定,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里带着灰尘的颗粒感,呛得他喉咙发痒。抬手,指关节落在门板上,发出沉闷的“叩、叩”声。
里面先是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,像是有人拖着步子在地上走。过了好一会儿,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,拉开了一条缝。
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。是个老妇人,头发灰白,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,几缕碎发垂在额边。她的眼睛有些浑浊,带着老年人常有的那种警惕和打量,直直地看着苏宁。
“找谁?”声音干涩,带着点沙哑。
苏宁莫名地有些紧张,手心有点冒汗。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:“是……老姨吗?我……我是……那个……”他一时语塞,不知道该怎么说。是朋友介绍的?还是听人说这里能……他脑子里有点乱,最终,他只是含糊地、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,说出了那个数字,“……两百块钱。”
他说出这话时,脸上有点发烫。这太荒谬了。可某种更深层、更晦暗的冲动,推着他来到这里,站在这扇门前。
老姨没说话,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。那眼神很奇特,不像是审视,倒像是在辨认什么,带着一种恍惚,仿佛穿透了他年轻的面孔,在看另一个遥远的地方,或者另一个模糊的人影。然后,她什么也没问,只是默默地把门又拉开了一些,足够一个人侧身进去。
一股更浓重的、混合着旧家具、灰尘和某种淡淡草药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苏宁侧身挤了进去。屋里很暗,窗户似乎被外面的杂物或是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大半,只有几缕光线艰难地挤进来,在布满浮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。勉强能看清屋子不大,陈设极其简陋,靠墙是一张老式的木架子床,挂着发黄的蚊帐,墙角堆着几个捆扎好的纸箱,唯一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搪瓷杯,杯沿磕掉了好几块瓷。
老姨佝偻着背,走到床边,在一个旧木箱里摸索着什么。
就在这时,苏宁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,嗡嗡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。他掏出来一看,屏幕上跳动着“张辉”两个字。他下意识地想按掉,但手指顿了顿,还是划开了接听键,压低声音:“喂?”
“宁哥!哪儿潇洒呢?”张辉的大嗓门立刻从听筒里炸开,背景音嘈杂,像是在哪个工地或者嘈杂的街边,“哥们儿刚跟拆迁办那帮孙子喝完茶,妈的,嘴皮子都磨破了!就吉祥村那块,油水厚得很!你那边啥情况?搞定没?我跟你说了,别抠抠搜搜的,该加码就加码,两百块?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?现在啥行情了……”
张辉是他发小,一起光屁股长大的,脑子活络,路子野,最近不知怎么搭上了拆迁公司的线,正上蹿下跳地想从中捞点好处。他知道苏宁今天要来吉祥村“办点事”,具体什么事苏宁含糊其辞,只说了个大概方位,张辉就自动脑补成了某种“男人都懂”的寻欢作乐,还一个劲儿地嘲笑他预算太低。
苏宁听得头皮发麻,生怕老姨听见,赶紧把手机听筒紧紧捂住,侧过身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你他妈小点声!我这儿……忙着呢!回头说!”
不等张辉再嚷嚷,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,心脏还在咚咚直跳。他尴尬地转过身,发现老姨已经停止了摸索,正静静地看着他,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手帕包裹着的小小的、硬硬的东西。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,仿佛刚才那通电话和外面的世界,都与她无关。
她把手帕包递过来。苏宁迟疑了一下,伸手接过。入手微沉,硬邦邦的。他打开手帕,里面躺着的,是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、旧版的一百元人民币。纸币已经很旧了,边缘有些毛糙,带着一种岁月的柔韧感,仿佛被摩挲过无数次。
他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两张崭新的一百元,递了过去。新钞票挺括,边缘锋利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突兀的光泽。
老姨接过那两张新票子,动作很慢。她的手指粗糙,指节有些变形。她并没有像苏宁想象中那样立刻收起来,而是将钞票举到眼前,借着那几缕微弱的光线,仔细地看。她的眼神再次变得飘忽,焦点涣散,嘴唇微微嚅动了几下,像是在对钞票说话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都一样……新票子……旧票子……都一样……”
她抬起眼,目光又一次落在苏宁脸上,那穿透性的恍惚感更重了。“他当年……也是给的新票子……”
苏宁的心猛地一跳。“他”?谁?
没等他发问,老姨已经颤巍巍地转过身,走向那个堆在墙角的旧纸箱。她弯下腰,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,抱出一本厚厚的、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相册。相册的封面是硬纸板,原本可能是深蓝色,现在已褪成了灰扑扑的颜色。
她把相册放在床边,用袖子擦了擦封面上的浮尘,然后缓缓翻开。
一股旧纸张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弥漫开来。相册里大多是黑白照片,间或夹着几张早期色彩失真、泛黄严重的彩色照片。照片上的人穿着具有时代特色的衣服——军装、中山装、格子衬衫、喇叭裤,背景是早已消失的街景、公园、或者某个工厂的大门。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,带着那个年代的质朴或矜持的笑容,凝固在发黄的相纸上。
老姨枯瘦的手指,在一张张照片上缓慢地移动,像是在抚摸一段段逝去的时光。她的眼神里,有了一种苏宁之前未曾看到的、复杂难言的东西,像是怀念,又像是某种深沉的疲惫和哀伤。
苏宁屏住呼吸,凑近了些。他的目光跟着老姨的手指移动。这些陌生的面孔,这些被时代遗忘的瞬间,与他何干?他来这里,是为了寻求一种短暂的、廉价的慰藉,是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和张辉那些“发财路子”带来的烦躁,是为了用这二百块钱,买一个短暂的、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的空白。
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张集体合影,扫过某个姑娘在假山前的独照,扫过一群年轻人在河边勾肩搭背的留念……
忽然,他的视线定格了。
停在了一张黑白半身照上。
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,大概二十出头,理着那个年代常见的平头,眉眼清晰,鼻梁挺直,嘴唇抿着,带着一种那个年代人特有的、混合着青涩和认真的神情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,领口扣得一丝不苟。
这张脸……
苏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,骤然停止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鼓起来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让他头皮一阵发麻。
这张脸,他太熟悉了。
在他家的老相册里,也有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。就挂在家中最醒目的位置。
那是他父亲。
年轻时的父亲。
苏建国。
怎么可能?!
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老姨的旧相册里?吉祥村?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地方!他只知道父亲年轻时在城里当过几年工人,后来就回了老家,认识了母亲,结婚,生子,过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。父亲沉默寡言,关于他的过去,就像一本被合上的书,苏宁从未想过要去翻开。
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老姨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指向相册里那张年轻父亲的脸。
老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,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发现。她浑浊的眼睛里,那恍惚的神色更加浓重了,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、近乎怜悯的神色。
她伸出那根枯瘦的手指,轻轻点在照片中年轻父亲的脸上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她抬起头,目光再次穿透苏宁,看向那虚无的、三十年前的时空。
她的声音干涩而缓慢,像一个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,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沉重:
“他那时候……也跟你差不多大……”
屋外,远处隐隐传来了重型机械的轰鸣声,还有人群隐约的喧哗,像是潮水在远处涌动,预示着这片土地最终的命运。
老姨仿佛被那声音惊醒,她猛地转过头,望向窗外,虽然什么也看不见。她佝偻的身体微微绷紧,脸上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恐惧和绝望。
然后,她突然转回头,一把死死抓住了苏宁的手腕!她的手指像冰冷的铁钳,力量大得惊人,完全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。
苏宁被她抓得一疼,猝不及防地对上她那双骤然变得异常明亮、甚至有些骇人的眼睛。
“别信他们!拆迁的……都是骗子!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,却又混杂着无尽的悲凉和某种诡异的提醒,“你爸当年……也这么说……”
她剧烈地喘息着,胸口起伏,像是耗尽了力气,但抓着苏宁的手却丝毫未松。她死死地盯着苏宁惊骇的双眼,从牙缝里,一字一顿地挤出了那句让苏宁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话:
“他说……他只是想……宴请年少的自己……”
“宴请……年少的……自己?”
苏宁喃喃地重复着这七个字,像是不理解它们的含义。每一个字都认识,但组合在一起,却变成了一句无法破解的、充满魔幻色彩的咒语。父亲?宴请?年少的自己?
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?!
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,完全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时——
砰!砰!砰!
沉重而粗暴的砸门声,如同惊雷般猛然炸响,粗暴地打断了屋里凝滞诡异的空气。单薄的木门在这猛烈的撞击下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一个熟悉无比、带着不耐烦和某种志在必得的声音,穿透门板,清晰地传了进来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刺破了这旧时光的迷障:
“老姨!开门!拆迁协议,赶紧签了!别磨蹭!大家都很忙!”
是张辉!
他来了!就站在门外!手里拿着那份决定这间老屋,或许也决定老姨未来命运的协议!
老姨抓着他的手猛地一紧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。她枯瘦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,那双刚才还恍惚浑浊的眼睛,此刻死死地瞪着那扇不断震动的门,里面充满了绝望的抗拒。
屋外,是兄弟张辉,代表着现实、利益、不可抗拒的推土机。
屋内,是神秘的老姨,藏着父亲三十年前秘密的旧相册,和那句如同谶语般回荡的“宴请年少的自己”。
苏宁僵在原地,手腕被老姨死死攥着,疼痛感如此清晰。他看看那本摊开的、父亲年轻面容赫然在目的相册,再听听门外张辉越来越不耐烦的催促和砸门声。
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荒诞感,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。
这二百块钱买来的,究竟是什么?
2
苏宁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里面同时炸了窝。张辉的声音,拆迁协议,老姨枯爪般的手,相册里父亲年轻的脸,还有那句鬼气森森的“宴请年少的自己”……所有的一切搅和在一起,变成一锅滚烫的、无法下咽的粥,糊住了他所有的思维。
手腕上的疼痛尖锐而真实,老姨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。她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着,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那扇不断震颤的木门,里面是濒死动物般的恐惧和一种执拗的、与年龄不符的疯狂抗拒。
“别开!别给他们开!”她嘶哑地低吼,声音像是从破裂的风箱里挤出来。
门外,张辉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。
“老姨!听见没有!躲着没用!这房子到头了!政府文件下来了,白纸黑字!早签早拿钱,找个亮堂地方养老不好吗?非得守着这破屋子烂掉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惯常的、处理这种“钉子户”的熟练和不容置疑,砰砰的砸门声更加急促沉重,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。
“辉子!是我!苏宁!”苏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朝着门外喊了一声,试图让失控的场面冷静下来。他用力,但又不敢太用力,想挣脱老姨的手。可那双手像焊在了他的腕子上。
门外的砸门声戛然而止。
短暂的沉默后,张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错愕和不解:“……宁哥?我靠!你怎么在里面?你……你完事儿了?这么快?”他的语调里带着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,但随即又被正事压过,“正好!你快劝劝老姨!这节骨眼上别犯糊涂!开门,咱们好好说!”
苏宁感到一阵无力。他该怎么解释?说他用两百块来找“爱情”,结果却撞见了死去父亲三十年前的幽灵?说这屋里没有想象中的旖旎,只有陈年的灰尘和一个抓着他不放、念叨着诡异谶语的老妇人?
“老姨,您……您先松开我。”苏宁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他低下头,看着老姨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,“我不走,我就去看看。是……是我朋友。”
老姨猛地摇头,花白的发髻都有些散乱,她非但没松,反而抓得更紧,另一只手指着那本摊开的相册,声音颤抖得厉害:“他……他来了!跟他们是一伙的!都是来逼我的!都是……”
她的逻辑混乱,眼神涣散,显然被巨大的恐惧和某种根深蒂固的创伤淹没了。她把门外的张辉,和三十年前的某种阴影重叠在了一起。
就在这时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!
木门靠近门锁的位置,一块木板竟然被踹得裂开了一道缝隙!外面模糊的光线和张辉有些变形的脸在缝隙后一闪而过。
“妈的!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张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,“宁哥你闪开点!这破门撑不住了!”
这一脚像是踹在了老姨的心口上,她浑身剧烈地一颤,抓着苏宁的手骤然松开,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,软软地向后踉跄了一步,跌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架子床边,蚊帐跟着一阵晃动。她不再看门,也不再看苏宁,只是低着头,肩膀剧烈地耸动,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。
手腕上的钳制消失,留下几道清晰的、火辣辣的红痕。苏宁顾不得许多,眼看张辉真要把门踹开,他急忙上前两步,深吸一口气,伸手拔掉了那根老旧的门闩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从外面猛地推开,带进一股燥热的空气和飞扬的尘土。
张辉一步跨了进来,他穿着一件紧身的POLO衫,勾勒出微微发福的肚腩,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,脸上带着办事特有的、混合着不耐烦和强压火气的神情。他先是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,看到跌坐在床边哭泣的老姨,眉头皱得更紧,随即目光落在苏宁身上,上下打量着他,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。
“我靠,宁哥,你什么情况?这地方……你俩……”他指了指苏宁,又指了指老姨,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“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”。
苏宁脸上臊得通红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他狼狈地避开张辉探究的目光,低声道:“别瞎说!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“我想的哪样啊?”张辉嗤笑一声,显然不信,但他没再纠缠这个话题,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。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,走到老姨面前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,但那骨子里的居高临下却掩藏不住。
“老姨,您看,我这又来了。上次跟您说的条件,拆迁办那边我已经尽力争取了,就这个数。”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,指着上面的一串数字,“您这房子,面积小,地段也……您心里有数。这个补偿款,够您在旁边新盖的回迁小区换个一居室了,还能有点富余。您一个人,够住了。拖着对谁都没好处,到时候强拆队一来,那可就不是这个价了,闹得也难看,何必呢?”
老姨只是低着头呜咽,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。
张辉等了几秒,没得到回应,脸上的耐心渐渐消失。他转头看向苏宁,使了个眼色:“宁哥,你帮着劝劝。老姨这……有点拎不清啊。”
苏宁站在原地,脚像生了根。他的目光越过张辉,落在那本还摊开在床边的旧相册上。父亲年轻的脸,在昏暗的光线下,静静地望着天花板,那双属于过去的、清澈而认真的眼睛,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。
宴请年少的自己……
父亲也站在过这里吗?在这个昏暗的,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?他也给过两百块钱?他也听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?
而此刻,他的儿子,和他最好的朋友之一,一个在屋内,一个在门外,因为拆迁,以一种如此荒诞的方式对峙着。
“辉子,”苏宁的声音有些干涩,“这事……能不能缓两天?”
“缓?”张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音量拔高,“我的宁哥哥!这都什么时候了?整个吉祥村,就剩最后这几户钉子……这几户没谈妥了!开发商等着动工,机器都停在村口了!一天多少钱你知道吗?缓?怎么缓?”他凑近苏宁,压低声音,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,“我知道你心软,可这不是发善心的时候!咱们是办事的,拿钱办事!懂吗?这老姨脑子不清楚,你跟她也说不明白!赶紧让她签了字,咱们拿钱走人,她也早点解脱,两全其美!”
苏宁看着张辉那张因为急切而有些发红的脸,忽然觉得有些陌生。那个小时候一起逃学、一起打架、一起分享偷偷藏起来的糖果的兄弟,此刻满脑子都是“拿钱办事”、“两全其美”。他说的或许有道理,现实就是这样,拆迁是洪流,个人是蝼蚁。可……那本相册,那句谶语,老姨那绝望的眼神,还有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疼痛,都在告诉他,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。
这间破旧的、即将被推平的房子里,藏着东西。藏着可能与他,与他的父亲,密切相关的秘密。
“她……她好像认识我爸。”苏宁艰难地开口,目光再次投向那本相册。
张辉一愣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也注意到了那本厚厚的旧相册。他狐疑地走过去,弯腰随意瞥了一眼。“认识你爸?苏伯伯?不能吧?苏伯伯以前是厂里的,跟这城中村能有什么交集?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相册页上划过。
就在这时,他的指尖停在了一张照片上。不是苏建国那张单人照,而是旁边另一张稍微大点的集体合影。照片背景像是一个工厂的车间门口,一群穿着工装的年轻人簇拥在一起。
张辉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,他凑近了些,仔细看着照片中的一个人影。那是一个站在边缘的年轻人,理着平头,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和精明,嘴角咧开,笑得有点痞气。
“这……”张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,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,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苏宁,眼神里充满了错愕,“这他妈……怎么像……像我爸年轻的时候?”
嗡——!
苏宁只觉得又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。
他几步抢到床边,低头看去。果然,在父亲那张单人照的旁边,那张集体合影的边缘,站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人。那张脸,虽然年轻,但眉宇间的神态,那笑起来略带痞气的嘴角,分明就是张辉的父亲——张建国年轻时的样子!
苏建国,张建国……两个父亲,三十年前,同时出现在这个吉祥村老姨的旧相册里?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!
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。连老姨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。
她缓缓抬起头,泪痕未干的脸上,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。她看看目瞪口呆的苏宁,又看看一脸活见鬼表情的张辉,浑浊的眼睛里,那穿透时光的恍惚感再次浮现,还夹杂着一丝冰冷的、嘲讽般的了然。
她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,先指向相册里的苏建国,又指向旁边的张建国年轻的脸,最后,目光在现实中的苏宁和张辉之间缓缓移动。
她的声音沙哑,像砂纸摩擦着朽木,一字一句,清晰地问道:
“你们两个……知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们的爹……当年一起干的……是什么勾当?”
3
最终章:宴请与告别
张辉那句话像颗炸雷,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现实彻底轰成了碎片。
“这他妈……怎么像……像我爸年轻的时候?”
苏宁猛地凑过去,几乎把脸埋进那本散发着霉味的相册。没错,就在父亲苏建国那张清晰的一寸照旁边,一张泛黄的集体合影边缘,站着一个理着同样短促平头、眉眼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与痞气的年轻人。那咧开的嘴角,那熟悉的神态,即便隔着三十年的时光滤镜,也清晰地指向一个人——张辉的父亲,张建国。
两个父亲。
苏建国。张建国。
两个名字里带着时代烙印,人生轨迹在苏宁和张辉的记忆里本该是两条平行线的人——一个沉默内向的退休工人,一个早年倒腾小商品后来开了间杂货铺的精明小老板——他们的青春影像,却诡异地并排出现在吉祥村这间即将被拆除的破屋老姨的相册里。
空气死寂。连老姨压抑的呜咽声也不知在何时停止了。
她缓缓抬起头,泪痕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蜿蜒,像干涸河床最后的印记。但此刻,她脸上没有了歇斯底里的恐惧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,以及一种……冰冷的,带着某种洞悉一切后的嘲讽般的了然。
她伸出那根枯瘦、微微颤抖的手指,先是指向相册里苏建国年轻而认真的脸,然后缓缓移到旁边张建国那带着痞笑的影像上。最后,她的目光,像两盏耗尽了油、却依旧能映出人影的残灯,在现实世界中目瞪口呆的苏宁和一脸活见鬼表情的张辉之间,缓慢地、沉重地移动。
喉咙里发出沙哑的、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,她一字一句,清晰地问道:
“你们两个……后生仔……”
“知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们的爹,当年一起在这吉祥村,干的是……什么勾当?”
“勾当”两个字,像两把生锈的匕首,猛地刺进苏宁和张辉的耳膜。
张辉最先反应过来,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跳起来,脸上那点错愕瞬间被恼怒取代:“放你娘的屁!老姨我告诉你,别以为你胡诌八扯就能赖着不签字!我爸当年是正经人!在厂里上班,后来才做的生意!跟这鬼地方有屁关系!少他妈在这妖言惑众!”他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拆迁协议,纸张哗哗作响。
苏宁却僵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老姨的话,像一把钥匙,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记忆深处某把早已锈死的锁。父亲苏建国,那个一辈子沉默寡言、循规蹈矩的男人,他晚年时常对着窗外发呆,眼神空茫,偶尔会喃喃一些模糊的词语,“错过了”、“要是当年……”苏宁一直以为那是老人对蹉跎岁月普通的感慨。还有父亲去世后,他在整理遗物时,在箱底发现的那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、上了锁的小铁盒。母亲说那是父亲的“念想”,钥匙早就丢了,苏宁也就没再理会。
此刻,那个小铁盒的形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。
“勾当……”苏宁喃喃自语,他看向老姨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什么勾当?老姨,您告诉我,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爸……他和张叔叔,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?”
老姨浑浊的眼睛盯着苏宁,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,有怜悯,有追忆,有深深的疲惫,还有一丝仿佛看到历史重演的悲哀。她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颤巍巍地站起身,走到那个更旧的、几乎要散架的木箱前,弯腰,从最底层摸索着,取出一个用塑料布层层包裹的东西。
她走回来,将那个包裹放在相册旁边,一层层,极其缓慢地揭开塑料布。
里面是一本笔记本。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,已经磨损得厉害,边角卷起,露出里面的纸板。封面上,用钢笔写着几个遒劲有力,却已有些褪色的字:
“宴请年少之我计划 - 苏建国”
看到这笔迹的瞬间,苏宁的呼吸彻底停止了。那是父亲的笔迹!他绝不会认错!
“这……这是我爸的……”他声音嘶哑,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张辉也愣住了,凑过来看着那本笔记本,脸上的恼怒变成了惊疑不定。
老姨用枯瘦的手指,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封面,像在抚摸一个沉睡的灵魂。她长长地、悠缓地叹了一口气,那口气里带着三十年的尘埃。
“三十年前,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,比现在再热一点。”老姨的声音飘忽起来,陷入了遥远的回忆,“吉祥村那时候还不叫城中村,外面还是一片田地。村里年轻人,大多进了周边的厂子。你爹苏建国,和张辉他爹张建国,都在同一个机械厂当学徒工。”
“那时候,日子穷,工资低,年轻人心里都揣着一团火,想着发财,想着出人头地。张建国脑子活,胆子大;你爹苏建国,看着闷,心里主意正。”老姨的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,“他们不知怎么的,听信了南方来的一个‘能人’的话,说是有门路,能搞到一批紧俏的‘电子元件’,倒手就能翻几倍的利润。”
“但那需要本钱,一大笔本钱。他们俩凑不出,就把主意打到了厂里。”老姨的声音低沉下去,“他们利用学徒工的身份和管理的漏洞,偷偷摸摸,蚂蚁搬家一样,偷运了一些厂里的铜料、半成品零件出来,就堆在我这屋后面那个现在早已塌了的柴房里。打算攒够了,一次性出手,换来那批能让他们‘翻身’的电子元件。”
老姨抬起眼,看着苏宁和张辉惨白的脸:“这个计划,你爹给它起了个名,就叫‘宴请年少的自己’。他说,人不能总苦着熬着,得给年少的自己一点甜头,一点盼头,才算没白活。那笔想象中的巨款,就是他要宴请自己的‘盛宴’。”
“那时候,我男人还在,跟他们在同一个车间,算是知情人之一。他们偶尔会聚在我这屋里,偷偷商量,眼睛里都冒着光。那两百块钱……”老姨顿了顿,目光落在苏宁身上,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同样年轻的苏建国,“不是你说的那种‘爱情’的钱。是封口费,也是……‘入股’的钱。你爹第一次来,塞给我的就是两百块,崭新的票子,说是让我帮着看管后面那些东西,别声张。张建国后来也来过,给的也是新票子。”
“所以,你刚才拿出那两张新票子……”老姨惨然一笑,“我看着,就跟三十年前一样。一样的钱,一样年轻的脸,一样的……傻。”
屋子里一片死寂。只有远处推土机隐隐的轰鸣,像为这段尘封往事配上的低沉背景音。
苏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。那个在他心中形象一直有些模糊但绝对正直的父亲,竟然……竟然参与过盗窃?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?
张辉的脸色也是阵青阵白,他张了张嘴,想反驳,想说他爸不是那样的人,可相册里父亲年轻时分明的影像,老姨清晰无比的叙述,还有那本写着苏建国名字的笔记本,像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。
“那……后来呢?”苏宁的声音干涩得像砂轮。
“后来?”老姨的眼神黯淡下去,“哪有那么多后来。东西还没攒够,事情就败露了。厂里保卫科带着人直接摸到了柴房。张建国机灵,跑得快,没被当场抓住。你爹苏建国,性子轴,觉得跑了就是认罪,想留下来解释,结果……人赃并获。”
“厂里考虑到影响,没有报官,但开除了是肯定的。你爹背着处分和窃贼的名声离开了厂子,回了老家。张建国在外面躲了一阵风头,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,竟然把事情撇清了大半,只落了个自动离职,没多久就开始倒腾他的小买卖,慢慢发了点小财。”
老姨看着苏宁:“你爹后来……过得不太好吧?”
苏宁木然地点点头。父亲回到老家后,一直郁郁寡欢,做过很多零工,但始终没什么起色,性格也越来越沉默。他一直不明白根源在哪里,原来,根子早就埋在了三十年前这个叫吉祥村的地方。
“他再也没回来过。”老姨轻声说,“那本笔记本,是他离开前那天晚上,偷偷塞给我男人的,说没脸带走,留个念想,或者……烧了也行。我男人心软,没烧,就一直留着。没过几年,我男人也病死了。这屋子,这相册,这笔记本,还有他们当年那点破事,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咯。”
她环顾这间阴暗破败的屋子,眼神里是看透一切的沧桑:“现在,连这屋子也要没了。”
真相大白。没有浪漫的青春爱情,只有一个关于贪婪、背叛、以及梦想破碎后一生背负枷锁的沉重故事。那句“宴请年少的自己”,听起来像个浪漫的寓言,内里却是一个苦涩至极的笑话。
张辉沉默了许久,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,但眼神复杂。他看了看手里的拆迁协议,又看了看那本承载着父辈耻辱和失败的笔记本,最后目光落在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苏宁身上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猛地将那份拆迁协议对折,再对折,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。
“操!”他低低骂了一声,不知道是在骂这操蛋的往事,还是在骂别的什么。
他走到老姨面前,不再是刚才那副公事公办的强硬姿态,语气生硬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:“老姨……这协议……今天不算。我……我回去再跟拆迁办扯扯皮,看能不能……再多给你争取点补偿。你……你再等等。”
老姨看着他,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,只是淡淡地说:“争不争的,也就那样了。这地方,该没了。”
张辉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,拍了拍苏宁的肩膀,低声道:“宁哥,我……我先出去透口气。”说完,他几乎是逃也似的,快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。
屋里,又只剩下苏宁和老姨,以及那本摊开的相册和那本沉重的笔记本。
苏宁缓缓伸出手,拿起那本父亲的笔记本。封面上的字迹,如同父亲沉默的一生,带着难以言说的重量。他轻轻翻开。
里面是父亲年轻时的笔迹,记录着那个“计划”的点点滴滴,对未来的憧憬,对财富的渴望,还有与张建国商议的细节。字里行间,能感受到那个年轻灵魂的躁动与不安分。但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只有一行字,墨迹与前面不同,显得更深,更沉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的:
“宴请不成,反成枷锁。年少之我,可会笑我?”
苏宁的视线瞬间模糊了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父亲用一生在为那个年少轻狂的错误买单。所谓的“宴请”,最终变成了一道他终身未能挣脱的枷锁。他沉默,他郁郁寡欢,不是因为生活平庸,而是因为他从未真正走出过吉祥村这个失败的阴影。
而那两百块钱,这个充满讽刺的数字,像一个轮回。三十年后,他的儿子,带着同样的金额,以另一种荒谬的形式,再次敲开了这扇门,无意中揭开了这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。
这不是爱情。这是宿命的叩问。
苏宁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本,指节发白。他抬起头,看向老姨,深深地鞠了一躬:“老姨……谢谢您。谢谢您守住这个秘密,谢谢您……告诉我真相。”
老姨摆了摆手,脸上是彻底的疲惫和解脱:“走吧,都走吧。这屋子,这念想,都没了,也好。”
苏宁拿着父亲的笔记本,最后看了一眼那本旧相册,看了一眼父亲和张辉父亲那张年轻的、对未来一无所知的脸庞。他转身,走出了这间昏暗的屋子。
屋外,阳光刺眼。推土机的轰鸣声更近了。张辉正靠在不远处一根歪斜的电线杆上抽烟,烟雾缭绕,看不清表情。
苏宁走过去。
张辉把烟头扔在地上,用脚碾灭,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苏宁手里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。
“宁哥……”他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辉子,”苏宁打断他,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过去的,就让它过去吧。我们的爹,他们的事,是他们的。我们是我们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那片在尘土飞扬中即将消失的村落:“这拆迁,该怎么样,就怎么样吧。给老姨……争取她该得的。但别再逼她了。”
张辉看着苏宁,看了很久,最终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……好。”
几天后,吉祥村在大型机械的轰鸣中开始了彻底的拆除。老姨签了协议,拿着补偿款,在张辉的帮忙联系下,住进了城郊一个安静的养老院。
苏宁没有再去打扰她。有些伤口,需要时间来愈合,或者,带着它沉默地走向终点。
他回到了父亲的老家,找到了那个尘封的小铁盒。这一次,他找来了工具,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把生锈的锁。
铁盒里没有什么财宝,只有几枚早已不再流通的旧版硬币,一张模糊的、似乎是在某个河边的三人合影(除了父亲和张建国,另一个看不清面容),以及一沓已经发脆的信纸。信纸上,是父亲断续写下的、从未寄出的忏悔和对自己失败人生的剖析。
苏宁在父亲的坟前,烧掉了那本蓝色的笔记本和铁盒里的信纸。灰烬随着风飘向远方。
他想,父亲所谓的“宴请年少的自己”,或许并非仅仅指那场失败的发财梦。更深的含义,也许是希望有一天,能够坦然面对那个曾经犯错、曾经幼稚、曾经充满欲望却最终被现实击垮的年轻灵魂,与他和解,请他原谅后来这漫长而沉默的一生。
而现在,这个“宴请”的任务,阴差阳错地,由他这个儿子来完成了一部分。不是用金钱,而是用理解和放下。
他和张辉,没有因为父辈的隐秘往事而疏远,反而因为共同承载了这段沉重的历史,关系中有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。他们依旧会一起喝酒,一起为生活奔波,只是偶尔,在沉默的间隙,会想起那个闷热的下午,那间破败的老屋,和那个关于“宴请”的、跨越了三十年的轮回。
尘归尘,土归土。吉祥村变成了城市规划图上的一个标记,老姨在养老院里看着日升月落,苏宁和张辉继续着他们各自的人生。
所有的喧嚣、秘密与遗憾,最终都埋葬在了推土机的履带之下,归于一片废墟的平静。
而“宴请年少的自己”这句话,也终于在岁月的尘埃中,失去了它诡异谶语的颜色,变成了一句普通的、带着些许伤感和释然的人生注脚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5:45:35